無所謂《04》

04.

看著鏡子裡的自己，雙眼紅腫，擺明了告訴別人我哭過；而且是很嚴重的那種嚎啕大哭。
走進浴室，開啟水龍頭，我大把大把的將水往臉上潑，想要把紅腫消除。
不過事實證明了好像沒什麼用。
一樣的紅腫、一樣的熊貓眼、一樣的憔悴。

喬晞語……妳怎麼會把自己弄成這樣？
妳應該要很堅強的面對不是嗎？
可是為什麼還要為那些人哭呢？他們不值得啊……

思至此，我又哭了。
淚水滴答、滴答的掉，且有愈掉愈兇的傾向；我趕緊又把水往臉上潑，希望這樣可以掩飾掉自己的眼淚。
呵，我真爛。

走出浴室，我拿起擺在床頭的手機，播了熟悉的號碼──宇藤。
電話『嘟──嘟──』在幾聲後接起，我強壓住想哭的情緒，努力控制著自己不讓聲音顫抖。
「喂──宇藤，我…今天有…點不舒…服，可以請你…幫我請…假嗎？」一句話，我可以說的零零落落的也算厲害了。

「妳幹麻？」充滿關心的語氣在我耳邊響起，拜託…別這樣。
我會崩潰的，宇藤。
「沒……頭…頭有點痛。」撒謊了。第一次對宇藤說謊……
「開門。」我聽不懂。
「阿姨他們應該都出門了吧，所以開門。」突然，原被我鎖在眼框裡的淚又狂掉了。

轉身，我衝出房間──開門。
他一進門，我就馬上衝進他的懷裡──淚狂流。
「還好有你……還好有你……」我喃喃自語著，而宇藤只是輕輕的拍著我的背，然後一直對著我說，「我會一直在妳身邊的，放心。」
宇藤的話，像是擁有著強大的魔法一般，頓時讓我揪緊的心放鬆了下來。

宇藤緊緊的、緊緊的抱住我，「妳到底怎麼了？」他問。而我只能不停的搖頭，我不想讓他擔心。
「說。」嚴肅且冰冷，是的我明白，他有點動怒了。但我還是一直搖頭、一直哭。「妳不說，那就算了。無所謂。」語畢，宇藤轉身往門口的方向走去。
無所謂……，我最怕的就是宇藤對我說出這句話。
他對任何人的無所謂是真的無所謂，但對我的…是代表他生氣了。

我緊張的不知所措，眼淚又愈掉愈多，有種一發不可收拾的感覺。眼看他就要出去了，我整個顧不得什麼的往宇藤跑去，然後抱緊他，不讓他有任何一個空隙逃開。
「宇…宇藤對不起…不、不要跟…晞語生氣好不好……？」雙手使力的環抱著他的腰，我真的害怕他一個使勁就可以把我推開。
雙手抱住的他，沒有任何反應，只有沉默。
我絕望的放開手，「再見，路上小心。」

「什麼時候，我認識的喬晞語變的這麼愛哭、不堅強？」離去前，他丟了一個是他，也是我自己對自己的問題。
然後原本稍為停止的眼淚又崩潰了。
我忘了自己是哪來的力氣走上樓梯，回到房間。只知道，我在床上哭了好久、好久，哭到累了就睡，醒來又哭。

其實他們對我的欺負根本不算什麼，真的。
我難過的是宇藤對我說出那句話──無所謂。
還記得國小時也有一次這樣。我被高年級的欺負，也是一直哭，宇藤問我，我也不說，然後他就說了這句話──無所謂。
整整有兩個禮拜不跟我說話，連理都不裡。
只是欺負我的那些高年級的，最後好像被誰給擺平，看到我的時候都會很害怕。
但當時的我沒想太多，只是一直想宇藤什麼時候才會理我。

就這樣一天過去，宇藤一通電話也沒打，而我就這樣哭了一整天。就連爸、媽回來時叫我下去吃飯，我也因為眼睛太過於紅腫而沒下去。
一整天都在哭，連水都沒喝，我真不懂自己還哪來這麼多的眼淚。

※※

隔天，我照樣站在鏡子前。
比昨天的更腫了……
但不行再請了，所以我決定就這樣去面對。反正再怎麼欺負我也不比宇藤的千分之ㄧ。
而我的肚子，照理來說應該要很餓才對，但昨天可能是餓過頭了，就像沒感覺似的。只是我的頭會有點暈暈。
整體來說，今天還是很不舒服。是真的很不舒服那種……
可是我，非去不可。因為，宇藤生氣了。
走下樓，我拿起媽媽事先為我準備的早餐，放進書包，走出門。
或許我還抱著一絲絲期待，期待他會等我一起去上學。──不過事與願違，他沒有。

低著頭走著，我的頭很暈、甚至痛。
靠著強大的意志力，我走進學校。──本以為又會跟前幾天一樣的嘲笑聲，但事實是很安靜。
這跟國小時的情況一樣。
真的，我不懂了。

我索性趕緊走去教室，沒想到看到的不是混亂的座位，而是整整齊齊擺好的。
然後我，又哭了。明顯的嚇到了大家。
因為這是我第一次在教室、在大家面前哭。
是宇藤吧……
他現在，一定全身都是傷。

想都沒想，我轉身衝出教室。──往宇藤教室方向跑去。
一看到他，果然。全身都是傷……，雖然這樣，卻還是一樣好看。
「宇藤……」眼淚早已遍佈了我的臉，停止不了的眼淚模糊了我的視線。
而宇藤一看到我，便露出一張明顯被我嚇到的表情。
他快速的走到我面前，雙手溫柔的撫上我的臉。「妳怎麼了？」
我拚命的搖頭，「宇藤、宇藤的身…身上都、都是傷……」我崩潰的哭喊，完全忘了這裡還有很多人。

「是晞語的錯，都是晞語的錯……」我喃喃自語著。「都是晞語…宇藤才會受傷…，對不起、宇藤對不起…嗚…」
「不！不是晞的錯，乖、不要哭，乖……」宇藤使勁把我抱入懷理，他特有的香味跟溫度讓我明白他的存在。
原本崩潰的情緒也稍稍緩和。

突然，我感覺我的頭劇烈的疼痛著。「痛……」
宇藤關心的看了我一眼，「怎麼了？」
我痛的緊閉雙眼，「宇藤……晞語的頭…很…痛……」語畢，我應聲倒下。
「晞──，起來啊！晞！」隱約間，我似乎聽到宇藤一直叫我。
宇藤……
我也想回應宇藤，但我說不出話來。
全身像被石頭壓著般，起不來。

宇藤謝謝你，還願意理我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