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三章
五月，已經正式進入夏天了；班上每個人的穿著也都從厚外套轉變為短褲短袖，有幾個女生大熱天還穿著薄外套，聽說是為了避免曬黑；還有幾個女生則是簡單的無袖上衣；至於像我這麼低調的人，當然只是穿著一件普通的黑色短T囉！
自從銀奎回韓國後，我就每天帶著他送我的歌詞到學校；我最不能理解的是，他竟然沒有留下任何聯絡方式、讓我想念他想得快抓狂！他該不會打算躲到下一次見面吧？
看著他給我的歌詞，想起朴順英因為這首歌而掉下眼淚，讓我更好奇這首歌的內容到底在訴說什麼！愛情？友情？
哎，好想學韓文……
「悅青，早！」思竹尷尬的語氣；自從上次在居酒屋鬧僵後，我們就沒再聯絡、沒再說話聊天。「感覺很久沒跟妳聊天了，哈哈！」思竹乾笑幾聲，我反而覺得越奇怪了。
「思竹，小俐是個很好的女孩。」我還是不想讓思竹一直曲解小俐。「我跟徐昶熙被揍的事，她真的完全不知道！我希望妳能相信她。」說出來了，沒想到等待思竹的反應會讓我這麼緊張。
思竹的臉上減去笑容。「那就是她哥去揍你們的？」她以不諒解的眼神直視著我。「我記得沒錯的話，那天妳也跟她哥在喝酒，這又是為什麼？難道妳也要跟我說她哥不知道嗎？」思竹強硬地說道。
我竟然……無話可說。
「悅青，妳怎麼會這麼傻呢？那個羅聖東坐過牢欸！」思竹搖晃我的手臂，皺緊眉頭。「妳看，他為了妹妹把妳跟徐昶熙揍到差點沒命，根本就是個很壞的人啊！搞不好他正籌劃著下次攻擊妳，妳有點警覺好不好？」她氣憤的說著。
「阿東不是那樣的人！」一旁的楊舒念出聲否定思竹的想法。「他絕對不是這麼卑鄙的人！這其中……絕對有什麼誤會。」楊舒念兩手十指相扣，堅決地表示。
她叫羅大哥「阿東」？
「小念，怎麼連妳都幫他說話？他揍了悅青跟昶熙欸！」思竹簡直不敢置信，為什麼大家都要幫羅大哥說話？
「我跟他從小就認識了，他不是那樣的人。」
從小就認識？「你們是青梅竹馬？」我訝異的問出口；沒想到，現在還有這麼稀有的名詞。
「嗯，只是後來發生了點事，我們才斷開聯絡的。」楊舒念正在解開我疑惑很久的問題嗎？我真的超級好奇她跟羅大哥的關係。「不過，羅海俐小時候跟現在差很多，我沒認出她、也不知道她的名字。」話題怎麼扯到小俐了？
「小念，妳跟羅聖東交往過嗎？」思竹的問題使我們三人之間的氣氛慎重起來。
楊舒念走到思竹前方的空位坐下。「交往嗎？」她搖了搖頭。「反倒是我自己暗戀他呢！」語落，她羞澀地笑了笑。
「那他，怎麼會去坐牢？」思竹又提了一個沉重的問題。
「他把我的前男友打成重傷，沒有給我任何理由。」楊舒念臉上的羞澀不見了，取而代之的是平淡。「我當時好生氣，他怎麼可以做這種事呢？」稍微擰起眉，楊舒念伸手按按眉間。
「如果有人傷害敬君的話，我也會很生氣的！」思竹握緊拳頭。
「不是的。」楊舒念又搖了搖頭。『我敢肯定，他應該是喜歡我的，可是他不把我搶過去就算了，還讓自己坐牢！對於這點，我真的很不高興！』她的語氣有些生氣，不過並不明顯。
怎麼說呢？楊舒念還真是一個特別的女孩……我想，她一定還喜歡著羅大哥吧！而且，羅大哥一定也喜歡著她！
「小念，你會因為他，跟祺煒分手嗎？」思竹再次提出一個差點令我心跳停止跳動的恐怖問題。
楊舒念迴避思竹投放的目光。「其實，我也不知道我喜不喜歡祺煒，感覺有點把他當成替代品了。」她苦澀的語氣，以及沉重的情緒。
思竹憤恨地站起身：「妳們兩個！」她指著我跟楊舒念。「你們到底要傷害他們多深？先一個徐昶熙，現在又一個關祺煒！妳們到底想怎樣？」她用力捶了下桌子，跑出教室。
這節課是空堂，所幸班上只有五、六個同學；看了我們一眼，有些同學繼續把注意力放在桌上的小說或書本，有些同學則繼續跟朋友們聊天。
「妳去找她吧！妳跟昶熙的事已經告一段落了，思竹比較不會太激動。」楊舒念擠出一絲微笑，緩緩站起身。「如果是我去的話，她應該會更生氣吧！」她淡笑。
「嗯。」我點點頭。
「那我先去一下圖書館。」
「那個！」我開口喊住她。
她回過頭：「怎麼了？」好奇的眨著眼睛。
「我覺得，羅大哥很喜歡妳哦！」想起那天在居酒屋，羅大哥注視楊舒念的表情──這個答案肯定錯不了！我也由衷希望，他們能幸福的在一起，儘管這樣對不住關祺煒……
「謝謝妳。」楊舒念楊起笑容，回過頭繼續邁開腳步。
「思、竹！」我站在趴著廁所外欄杆的思竹後方。「哎喲，妳不要生氣了啦！」我走到她身旁，手肘依靠著欄杆。
看樣子，她好像不怎麼想理會我。
「妳不要這樣啦！」我不知道怎麼安慰她……
「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，救不了昶熙，又要看著祺煒受傷，妳叫我怎麼辦？」思竹轉過臉，難過的擦擦眼角的眼淚。
「但是，幸福最重要，妳說是嗎？」我輕拍她的肩膀。「妳看，現在徐昶熙也有女朋友啦！關祺煒也一定會等到喜歡他的女孩，對吧？」好不容易，羅大哥跟楊舒念終於可以對彼此坦率了，為什麼不支持他們呢？
「我知道了啦！」思竹把臉埋進圍起來的臂彎裡。「不管是妳跟小念、還是昶熙跟祺煒，只要你們都幸福了，就好了。」思竹含糊地說著。
躺在床上，我盯著手裡的門號卡；不知道放進我的手機會不會看到裡面的資料？心動不如馬上行動！
我把自己手機的門號卡拿掉，放進銀奎的門號卡；感覺這樣好像在侵犯人家的隱私……算了，反正是銀奎不要的東西。
哦？可以開機欸！還可以看電話簿跟相簿！
『請輸入密碼。』好幾本相簿還是需要密碼，不知道銀奎會設什麼當密碼？難道是我的生日？但是銀奎會知道我的生日嗎？
離開相簿，我按下簡訊；這個地方充滿著許多秘密，或許我會間接知道什麼八卦也不一定！懷著期待又緊張的心情，我瀏覽著收信匣……
有好幾封簡訊都是韓文內容，不過寄件者名稱是漢字……
──朴浩桐？
朴浩桐？跟朴順英同姓氏，那應該是她的哥哥吧！可是姓「朴」的那麼多，而且銀奎不是說他已經過世了嗎？嗯？日期是……三年前！
──果然是以前的簡訊。
這麼說，銀奎的手機是韓國手機欸！這不是重點。
哎，我好想去學韓文、去韓國找銀奎，可是這樣很浪費時間跟金錢；而且如此一來，我就得辭掉麵包店的工作去學習韓語，那我的經濟來源怎麼辦？跟爸媽要錢？
不不不，現在的重點應該是，為了銀奎去學韓文，會不會有點太小題大作了呢？銀奎又不是不回來台灣！，我幹嘛非要去韓國找他？
「悅青姐，妳好像有什麼煩惱。」佳筠將紅豆餡放進麵糰裡，仔細的握捏。「我或許可以幫忙妳什麼喔！」她看著我，對我瞇眼笑。
佳筠真是個好女孩！可以認識這麼善解人意的女孩，真是窩心的一件事呀！可是，她為什麼要跟謝啟甫那種智障交往呢？多麼奢侈的荒唐！
「哎呀，顏大姐的煩惱一定是不知道要選哪個帥哥當男朋友啦！我就說認識那麼多帥哥幹嘛？一點意義也沒有！」
再說，為什麼那個智障還在我們店裡實習呢？在我眼裡，他根本就是無處可去的飄盪瘋子！不僅會耍嘴皮子、惹人發飆的功力更是一流！真想揍飛他。
「我可能會辭去工作。」我用擀麵棍推著麵團，冷不防的一句；結果，我還是很想自己去韓國找銀奎。
他們倆同時嚇住，兩個人加起來共四隻眼睛驚訝地看著我……「妳妳妳，妳哪條神經不對？沒、沒事幹嘛辭、辭掉工作啊？」謝啟甫被我嚇到語無倫次，斷斷續續的說道。
「對啊，悅青姐，妳怎麼了？」佳筠也提出疑問。
「我可能會上補習班。」我擀著麵團，用力吸了一口氣。「然後等我有錢我會找一天出國。」我很老實的告訴他們。
謝啟甫搶過我手中的擀麵棍：「妳知道妳在做什麼嗎？」他用擀麵棍指著我的臉。「上補習班錢就用掉一堆了，妳怎麼出國？還是妳那個帥哥男友會把錢送來給妳？別傻了！」他把擀麵扔到桌上，搖了搖頭。
「就……」低下頭。「就好比佳筠在國外，你很想去見她的道理是一樣的啊！為什麼無法瞭解我的感受？」我忍不住放大音量；想陪在喜歡的人身旁，有什麼不對？
「我支持妳。」一道聲音制止了我們之間沉重的氣氛、對話。「比起什麼都不做，還不如做了再後悔。」老闆朝我走過來，手放在我的肩膀上。
「那我就不能在這裡工作了，我們相處過的一切也都會成為回憶。」我又哭了，真的是很沒用。
「就當是我放了妳一個長假，好嗎？」老闆的手離開了我的肩膀，臉上的微笑在此刻竟如此地溫暖、慈祥。「不要像我，錯過了最喜歡的人。」她撫著我的臉頰，眼裡閃過一絲哀傷。
錯過，就再也回不到……
那曾經深刻的過去──。
走進書店，我看著陳列在眼前的書籍；語言這種東西，要學之前最好自己先預習過一次，這樣效果會比較好吧！不過，不知道要買哪種內容的比較好？
我順手拿了其中一本韓文教學書，上面寫著『用漫畫學韓語』；內容好像是畫成漫畫的教學，感覺挺很有趣的！但是，我總覺得我應該直接去找補習班比較重要。
「悅青妹妹？」欸？那個……徐昶熙的大嫂！溫……什麼的？有點忘記她的名字了。「哇！妳要學韓文啊？」她看著我手中的書本，興奮的叫嚷。
天啊，真是高調得令人不敢恭維！她讓我想起黃夢芷了，兩人個性還真像呢！最特別的是，她們倆都跟徐昶熙有著不單純的曖昧關係……「嗯，是啊！」我看我還是隨便呼攏幾句趕快走人好了。
「于馨？」低沉又穩重的男聲；眼睛看過去，那個人好像是徐昶熙的哥哥！我的頭有點暈……
「昶煊，她是昶熙的朋友喔！」于馨姐姐拉著我的手，開心的對著徐昶熙的哥哥揮呀揮。「悅青妹妹，他是我老公、也是昶熙的哥哥哦！」她怎麼會這麼興奮？
「于馨，妳安靜一點。」徐昶熙的哥哥滿臉尷尬，眉頭微皺。「這裡是書局，還有別人在看書。」接收了四面八方的斜視，徐昶熙的哥哥快步走出店門。
徐昶熙的哥哥真的很帥氣！第一次在醫院見到他的時候，就有點被他迷住了，不過我可沒有非分之想哦！再怎麼樣他也已經是人家的丈夫了──。
「他們兄弟倆都這樣，不知道為什麼總是這麼嚴肅！」于馨姐姐對著徐昶熙哥哥的背影小聲發牢騷。
我想，這應該不是嚴肅的問題……
「既然相遇了，那我們一起去吃東西聊聊吧！我把昶熙CALL出來！」于馨姐姐哼著歌取出手機按了按。
他都有女朋友了，會出來嗎？「不要找他啦姐姐！他現在應該在跟女朋友談情說愛，不要妨礙他們啦！」我拉著于馨姐姐的袖子，阻止她與徐昶熙通電話。
「其實我很希望妳跟昶熙在一起呢！所以我要他跟那個三八女生分手！看我的！」于馨姐姐對我笑了笑，然後邪惡的咬緊下唇。
不要啊，姐姐！我不要當破壞人家的第三者啦！
「喂喂喂？昶熙小朋友！大嫂命令你現在到我們家附近、美髮廳旁的那家書局！快點來喔！遲到了打小屁屁！」于馨姐姐不顧慮其他眼光及藐視，大聲的對著電話喊叫。「記得不要帶那個吵死人的女孩過來，掰！」她一說完，開心的掛掉電話。
吵死人的女孩？于馨姐姐好像沒有資格這樣說黃夢芷……
「那我們在這裡等昶熙來吧！放心，我有叫他不准帶那個女生來，妳要趁機把昶熙占為己有哦！」于馨姐姐眨了眨眼睛，對我舉起大拇指。
于馨姐姐……
我們坐在一間飲料店的四人座位上，于馨姐姐輕鬆地為自己跟徐昶熙的哥哥點了兩杯果汁，之後將菜單放在我跟徐昶熙的面前。
從來沒有如此尷尬過！對面是徐昶熙、身旁是于馨姐姐；脖子痠忍不住抬頭時，還會不小心跟徐昶熙的哥哥對到眼！唔，好奇怪、好想走人……
「哈哈！難得大家一起出來，來聊點什麼好呢？」因為氣氛太過冷卻，于馨姐姐趕緊開口熱場。「嗯……悅青妹妹！」一開頭就點名我，害我差點噴出口中的柳橙汁。
「什麼事？」我低著頭，很是不自在。
「上次昶熙去妳家過夜，你們有沒有犯了什麼禁忌啊？」于馨姐姐一劈頭就是不好的開始，我嘴裡的果汁噴了出來。「悅青妹妹，妳這樣很可疑哦！」看著我的糗樣，于馨姐姐笑了起來。
「白痴，不要講那種事啦！」沉默一旁的徐昶熙滿臉通紅的說道。「說到那次，我還沒跟妳算帳勒！」他看了我一眼，又急著避開。
「昶煊，你要不要說點什麼呢？」于馨姐姐無視徐昶熙，轉過臉看著徐昶熙的哥哥。「你都不說話好悶喔！我們會很尷尬啦！哈哈！」看著沉默的徐哥哥，于馨姐姐乾笑兩聲。
「我不適合聊天，聽你們聊就好。」徐哥哥微微笑，攪拌著杯內的果汁。
他笑了，而且笑起來比不笑還帥氣！
「我哥都老了，妳還看得那麼開心！大叔控！」徐昶熙盯著我，重重地嘆了一口氣。「而且他都結婚了，還是顆被啃過的爛蘋果，妳有興趣？」他又補上這句。
「我招惹你了嗎？徐昶熙！」徐哥哥很平淡的表示。
「你自己還不是被啃過的爛蘋果……」我小聲說道。
「妳說什麼？妳……妳才是被啃過的爛芭樂啦！」徐昶熙不甘示弱地指著我，扯了一個臨時想到的蠢比喻。
「好，那你就是爛掉的龍眼！」我不否認我很幼稚。
「妳自己才是爛掉的……釋迦！對，釋迦啦！」他罵上癮了。
「兩小無猜。」徐哥哥笑了、燦爛的笑了。「怎麼會有這麼絕配的小情侶？呵呵。」他手撐著下巴，微微歪著頭。
我跟徐昶熙互看了一眼，各自害羞的偏過頭。
我跟徐昶熙，絕配……嗎？
「啊，好晚了，我們該回家了。」于馨姐姐看了看手機上的時間，一口氣喝光杯內的果汁。「愛書一定又哭又鬧了。」她匆促的離開位置，將包包提在手上。
徐哥哥也起身準備走出店門。「那昶熙你送她回家吧！」他臉上掛著微笑拍拍徐昶熙的肩膀。
「好啦！」徐昶熙不耐煩地應聲。
其實我一個人也可以回家啦！「徐昶熙你跟哥哥嫂子一起走吧！我要去一下書店，等等自己回去就可以了。」我決定要把那本漫畫教學買回家，而且不想讓任何人知道。
「昶熙可以陪妳去啊！現在都晚上快十一點了，女孩子一個人很危險！」于馨姐姐撐大鼻孔，將臉逼近我。「明白的話，就帶著昶熙吧！」她把臉移開，順手將徐昶熙推到我面前。
「下次再一起玩吧！」踩上公車前，徐哥哥溫柔的笑道。
「掰掰！」于馨姐姐從徐哥哥的身後推他上去，向我們揮揮手後也踩上階梯。「不要在外面逗留太久，快點回家知道嗎？」上了公車，她還將頭探出窗戶。
這樣很危險……
「囉嗦！掰啦！」不用想也知道這是沒有耐心又超級暴躁的徐昶熙。「像老媽一樣，一直唸真的很煩！」他低聲埋怨，伸手抓抓頭髮。
站在書籍前，背後不斷傳來寒意；不知道為什麼？總覺得身後那個人的眼神把我逼得很緊、讓我渾身不對勁……「那個，你一定要站在我後面嗎？」可以自己先去旁邊逛逛嘛！
徐昶熙雙手插進口袋，一臉疑惑。「妳不是已經決定要買什麼書了嗎？時間也不早了，快點拿去結帳吧！」說完，他慵懶地打了個哈欠。
伸手捏住那本『用漫畫學韓語』，我怎麼會沒有勇氣把它抽出來啦！「可惡……」不小心把心裡的話講了出來。
「妳幹嘛啦？要我幫妳拿嗎？」他挖挖耳朵，漸漸失去耐性。
「不……」不用！
說時遲那時快，徐昶熙俐落地抓住我的手、快速地抽出我手中捏著的『用漫畫學韓語』……我們之間的氣氛也在一瞬間降到如暴風雪般地寒冷。
兩人愣了約兩秒鐘，我一個轉身將書環抱在懷中。「那我去結帳了！」腳步也迫不及待地奔跑起來。
這情況真是太糟糕了！我就說他來一定沒好事嘛！早知道跟于馨姐姐見面的時候就拿去結帳，我為什麼這麼愚蠢啊？好想挖個洞把自己埋起來。
結了帳，徐昶熙已經在店門外等待了；我推開店門，腳步緊張地走到他身旁。「下一班公車差不多要到了，走吧！」我說完，趕緊邁開腳步。
手腕傳來一陣溫熱，徐昶熙拉著我停在原地。「我騎車來的。」他空出的手搔搔臉，雙頰浮現淡淡紅暈。「不介意的話，搭我的機車回家吧！」他放開我的手，轉過身背對我。
我愣住，剎那間沒有任何反應。
「不想給我載嗎？」他轉過側臉，略些失望。「如果妳不要的話，我也不會勉強妳的。」他把臉轉回去，聳聳肩。
「你車停在哪裡？」
我有多久沒搭徐昶熙的機車了呢？頭上這頂紅色安全帽，應該是黃夢芷的吧！那我現在坐著的位置，一定也是屬於她的吧！好複雜的情緒。
徐昶熙的身上散發出一股淡淡的洗衣精香味，順著吹起的風，我感受著這溫柔的香氣……
「妳學韓文，是要去見他嗎？」徐昶熙放慢機車速度，提出了問題。
「嗯，不過我還不知道我能不能做到。」畢竟，我對韓國並不瞭解、又很遙遠。「搞不好，我到後來就不得不放棄了。」難過，卻是最真心的一句話。
我並沒有……那麼堅強。
「白痴喔！都已經下定決心的事，幹嘛要滅自己威風？」徐昶熙又用他習慣的形式安慰我了。「真的覺得自己不行的話，現在回頭把書退掉，妳覺得怎樣？」徐昶熙稍微轉過臉，不屑的說道。
「嗯，謝謝你。」我把臉放在他的背上，真心的感謝他。
「不要謝我！被妳感謝會短命欸！」
「才不會。」
真的很謝謝你，徐昶熙。
特地把『用漫畫學韓語』這本書帶到學校，反正我也沒什麼在上課，不如利用這些時間來學習一些外國語言；只是，到現在我還是搞不清楚母音跟子音！
砰！──思竹突然從教室外走進來大力捶了下我的桌子。「喂，顏悅青！」她不尋常的低喊。「我真笨，笨到相信妳說的話。」她直視我，眼眶湧出淚滴。
「怎……麼了？」我戰戰兢兢地開口。
「他媽的該死！」思竹大吼又捶了下我的桌子。「我早就說過了，羅聖東他媽的該死！我早就說過了，我明明就說過了……」她的聲音逐漸無力，全身的重心往下癱軟在地上。
接收了班上四面八方的目光，我小心拉著思竹起身，帶她走到教室外面。「放開我！」一到教室外面，她用力甩開我的手。
「發生什麼事了嗎？妳都不說我怎麼會知道啊？」我拉著她的衣袖，慌恐地看著她悲憤的表情。「羅大哥怎麼了嗎？」是不是羅大哥做了什麼壞事？
「羅大哥？這麼親切？」思竹又好氣又好笑地抖著嘴唇。「妳到底怎麼回事啊？妳怎麼會跟這麼壞的人當朋友？還叫他大哥？呵呵……」思竹抖著肩膀，帶著哭泣大笑著。
「思竹、悅青。」楊舒念面無表情地走出教室、來到我們面前。「或許，我本來就不該這麼單純的信任阿東。」她閉上雙眼，再沉重地睜開。「但是，我也不會因為這樣就責怪他，妳懂嗎，思竹？」她雙手搭上思竹的肩膀，擰起眉頭。
「到底發生什麼事啊？」我忍不住插話。「妳們都不說，我怎麼知道要不要信任羅大哥？」怎麼知道我會不會責怪羅大哥？
「祺煒他，被揍到昏迷，到現在都還沒有醒來。」楊舒念很冷靜地向我解釋。「不只他，還有敬君。」說到敬君的名字，楊舒念皺著眉看了思竹一眼。
「那跟羅大哥有什麼關係？」心中猜測了某些答案，但我希望那不是正解。因為，我相信羅大哥。
「祺煒送醫的時候嘀咕著阿東的名字，表情相當痛苦！」楊舒念雙手抱胸，垂下眼。「也就是說，很可能是阿東指使人去打他們。」她的唇微微顫抖，態度不像表面那樣冷靜。
「會不會是要救他們呢？」我急著開口。
「他一點傷也沒有！再怎麼樣，五對一也會流點血吧！他是兇手、兇手！我絕對不會原諒他！」思竹大聲咆哮。
羅大哥，你真的那樣做了嗎？是因為楊舒念嗎？假如思竹的猜測都是真的，那我該怎麼繼續尊敬你、親近你呢？偏偏對象又是關祺煒，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？
中午時，我跟小俐一起在學生餐廳吃午餐；關祺煒跟劉敬君被揍的事，小俐應該知道吧！那她又是怎麼想的呢？
小俐用筷子夾起豬排，張大口咬下去。「豬排真的好好吃喔！」她滿足地嚼著口中的肉。
知道自己哥哥犯了錯，還能這麼悠哉的吃午餐嗎？
「對了，青！妳的生日在九月份對不對？」小俐雙眼為之一亮地盯著我。「雖然太早了，不過我替妳準備了很棒的禮物哦！妳一定會非常喜歡！真希望妳的生日快點到！」她可愛地笑了一下，繼續咬著豬排。
「那小俐生日是什麼時候呢？」我用筷子插著碗內的飯菜，沒什麼興致。
「我的生日是十一月初，妳也要送我禮物嗎？哇，不知道青會送我什麼樣的禮物，我好期待喔！」她咬著筷子，將目光投在遠方。
「我不太會選禮物。」我呆笑。「但我一定會努力選出讓小俐喜歡的禮物！」咬著飯粒，我舉出拇指。
「哈哈，那我要期待囉！」小俐用筷子指著我，眨了眨眼。
看著臉上充滿幸福與快樂的小俐，我不忍心提出那個令人傷透心的消息，好苦惱！碗裡只吃了三分之一，我的食慾早已消失殆盡。
「青，妳怎麼了？都沒吃欸！」小俐看著我的碗，鼓起雙頰。「是不是排骨飯不好吃？」她雙手撐著下巴，擔心地望著我的臉。
我把筷子放在一旁，認真地盯著小俐。「妳知道關祺煒被揍的事情嗎？」緊張又擔心的情緒在我心中蔓延。
小俐的臉上失去了笑容，她兩手攤放在一旁，一動也不動地凝視著我……
「連妳……都要責怪我哥嗎？」
「妳覺得，我哥揍了關祺煒跟劉敬君嗎？」小俐移開放在我身上的視線，苦笑。「這也沒辦法，誰叫我哥也揍了妳呢？」她緊皺眉頭，抖動著肩膀。
我呆然地望著她，做不出任何反應。
「反正，我跟我哥已經當習慣壞人了。」小俐雙手撫上臉，輕輕抹掉臉上的殘淚。「我們都不知道事情會發展成什麼地步，但一切都無所謂了。」她拿出衛生紙擦了擦嘴角。
「我相信羅大哥。」我相信，這其中一定還有什麼理由。
小俐愣住，抹掉的淚跡又爬上雙眸。「嗯。」她露出欣慰的笑容。「謝謝妳，我真的好怕……失去哥哥。」用手指擦擦雙眼，小俐吸了吸鼻子。
希望羅大哥，不要讓我們失望。
站在一棟總共八層的大樓前，聽說最上面那層樓就是日韓語補習班；握緊手中的『用漫畫學韓語』，沒想到我真的來到這種地方了。此刻的心情很是緊張！
用力深呼吸，我踏著緩慢的腳步走進補習班；一樓的每個人就像一般的上班族，穿著補習班的制服，在各自的辦公桌上忙碌著；這個嘛……我該找誰談談呢？
「妳！」其中一個身材微胖、臉上帶著無框眼鏡的中年男子，冷不防地對我伸出他可愛的右手食指。「哦？韓語教學？」他推著眼鏡，瞇起他本來就不大的雙眼。「妳要學韓文啊？」他轉換熱情的笑容，替我拉了張椅子。
補習班的人就是這麼現實！「對，請問這裡的韓語補習班還可以進來嗎？」我聽說有些補習班不收半途進來的學生，所以希望這間補習班可以順利讓我在這裡學習，我可不想再找其他補習班了。
「當然可以啦！」這傢伙很明顯見錢眼開。「需要向妳說明我們補習班費用的事情嗎？我想妳還是聽一下好了！」他不知道從哪摸出一杯裝著熱咖啡的紙杯，遞到我面前。
「抱歉，我不喝咖啡。」想害我送醫啊？而且，天氣這麼熱喝熱咖啡是要悶死我啊？「我想盡快學習韓語，可以馬上替我安排嗎？」我很乾脆的說道。
這間補習班的補習費用我早就上網查過了，一個月三千五百元，年繳的話扣兩千，是四萬元；總之，就是貴得要死、貴得要人命！但是，為了銀奎……
「喔，好吧！」中年男子把咖啡拿過去啜飲。「慧萍，這個女生去妳那個韓語班，好嗎？」他使喚了一個名字。
「嗯，好啊！」一個綁著馬尾、臉上戴著一副大大的紅色粗框眼鏡，看起來很迷糊的女人從一堆辦公桌裡走了出來。「那妳今天要不要試聽看看？明天再正式上課吧！補習費也會從明天開始計算。」她上衣穿著補習班制服，下面是有點破爛的藍色牛仔褲；說真的，她給我的第一印象很糟！
「對了，妳要月繳還是年繳呢？」一旁的中年男子手放在他的啤酒肚上，掛著的笑容讓我反感。
「年繳，明天會帶錢過來。」哎，眼裡就只有錢！
「那請跟我來。」這個叫慧萍的糟糕女人領著我走到電梯前。「妳好，我叫林慧萍，叫我慧萍就好了！以後就在八樓上課喔！」走進電梯，她推了推滑落鼻樑的眼鏡。
其實她沒有長得很恐怖，不算小的雙眼、小小的鼻子、略厚的嘴唇；要是她的裝扮可以理想一點、臉上再化點妝，也稱得上是不錯看的女人吧！
走出電梯，她帶我走到一扇緊閉的門前；這裡應該是後門吧！如果是前門的話，走進去不就要面對一大堆視線嗎？這樣我會很想死……
「請問這裡是前門還是後門？」我伸手拉拉她的衣角，阻止她開門的動作。
她臉上的眼鏡又滑落到鼻頭：「嗯？」她伸手推上鼻樑。「是後門啦！是前門的話會很尷尬對吧？」她笑了笑，露出一排整齊乾淨的牙齒。
「嗯。」感覺她滿親近的。
走進教室，頓時一陣寒意；這間教室也太冷了吧！
教室最後面有六個溫度的調節器，每一個都設定在最低溫度；這裡的學生還真怕熱啊！不過，坐在後排的學生幾乎都穿著外套；也就是說，我最好也帶外套來比較好。
教室位置是採用漸高模式，越後面的位置越高；這目的應該是為了讓後面的學生也能清楚的看到老師跟黑板。
講台上一個中年、穿著輕便T恤的高個子老師，臉上戴著黑色粗框眼鏡、頭髮梳成落伍的西裝頭……
這裡的人真的都很怪！
「妳先坐這裡吧！順便把這張資料填一填。」慧萍讓我坐在左邊倒數第三排的最外邊，踮起腳跟將手上的單子置在桌上。
我『爬上』慧萍替我指定的座位，旁邊坐了一個頭髮染成亞麻色、看起來很難相處的男生；他用右手撐著下巴，我也不知道他長得怎樣。
填著慧萍給我的單子，我發現旁邊那個男生也有一張；難道他也是新生嗎？我很想問他，可是他感覺好恐怖！還是默默的寫自己的單子吧！
「用漫畫學韓語？」
嗯？這不是我的書嗎？書會說話？
「幼稚！」
啪！書從左邊被扔到我面前，是坐在我隔壁的男生；他依然手托著下巴，接著無所謂般地打了個哈欠。他看起來不像是大學生，可能是國中生或高中生吧！才會這麼目中無人！
我把書收在懷中：「干你屁事！死小孩！」對他吐了吐舌頭。
他把手放下來，微皺眉宇：「妳真的很幼稚欸！」
白皙的臉龐、細挺尖鼻，還有紅潤自然的雙唇。
是錯覺嗎？為什麼會這麼像？
──這麼像，那個讓我朝思暮想的人。
「被我罵傻啦？白痴！」說完，他側過身子，又打了個哈欠。「真是個無聊的地方！一堆討人厭的蒼蠅！」他抓抓頭髮，不耐煩地扭扭脖子。
才不像呢！銀奎才不會罵我、也不會瞪我、更不會說出這麼自以為是的話！一定是我太想念他了，才會有他們很相似的錯覺。
很討厭，這個人。
走在公車站的途中，我經過了銀奎工作的夜店；要不要進去裡面晃晃呢？不過我這身衣服大概不行吧！也不再有銀奎出來帶我進去的事情了……
旁邊的公園一陣吵雜，還有許多人在圍觀；遇到這種事，趕快跑就對了！不然無緣無故被拉扯進去，沒死也會斷氣！看周遭的氣氛，有八成是在打架吧！
「讓開！」有個人從公園裡衝出來。在我看來，他是死神。
我馬上加快腳步往前衝！我才不要被他撞到、然後倒楣的被人打到吐血！我絕對不要再毀容了啦！上天啊，可憐可憐我吧！讓我安全的跑到公車站吧！
好死不死，跑出來的那個人從我身後撞倒我，我整個人用力往前跌……我的生命，就要結束了嗎？我美好的人生、我嚮往的韓國之旅……這一切，都要離我遠去了嗎？
「喂，妳還好吧！」死神說話了，他要帶我到地獄了！奇怪，這死神的聲音怎麼會如此的熟悉？「小青！」好恐怖，他還知道我的名字。「小青，妳快起來！」他在催促我！如果我就這樣睜開眼睛，那肯定就會直接到達地獄！
老天果然……憎恨著我──。
似乎有幾個人正從我們身後追趕過來，死神趕緊拉我起來、將我扛到背上向前奔跑。「小青，如果我不行了，請妳要努力跑到警察局！」死神也會去警察局？「雖然，大哥叫我不要報警……」大哥？
「舜仔？」我猛然睜開雙眼，奔跑中的舜仔飄出了些微的淚滴；往後看有兩、三個人追趕著我們。「放我下來！」揹著我速度會減慢的！
「停下來會死的！」舜仔喘息著，賣命地跨出腳步。
不知道跑了多久，身後的人不再追趕，舜仔也減慢了速度。「再撐一下，只要再撐一下……」彷彿說給自己聽那樣，舜仔咬著牙吞忍著奔跑的疲憊。
最後，舜仔跪倒在地上，固定我的雙手也無力地攤放在腳邊。「只要再撐一下下、只要再撐一下下就好了……」舜仔身體往前彎，雙手用力地捶著柏油路，直到手濺出血跡他才痛得停下。
我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，蹲下身：「你已經，做得很好了。」總覺得，我應該要這麼說。
舜仔忍不住潰堤著淚水。「嗚嗚嗚……我真的，有做好嗎？」他用流著血的手背擦拭眼角，臉上也間接沾上了鮮血。「快到警察局，快點！」舜仔猛地搖晃我的肩膀，慌恐地說道。
「你也受傷了！」我拉過他的雙手，擔心地說。
「我已經跑不動了，但妳還行！」舜仔拉緊我的雙手。「不要讓小俐知道，快去報警！」慌張的指示我。
剛剛追在我們身後的人追了上來，舜仔用力推開我、示意我快跑。「那你怎麼辦？」我看著舜仔，不敢移開腳步。
「交給妳了……」
現在我只能，拼命的往前跑。
只能無助的，含著眼淚祈禱。
第十三章 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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